鹦鹉先生

你从哪里出逃 又要去哪里做英雄

【哈尔克生日12h|11:00】回声

*指挥使第一人称。

 

 

“我以前是看书的。”

 

哈尔克说完这句话,就叹了口气。

他绕过事务所的前台,穿过隔间,走进卧室的一角。酒柜的背后,是落了尘灰的书柜。

“不过现在没用了,你要是有空余时间,就拿去看吧。”

 

我随手拿了一本,擦去封面上的灰,看清了标题。

北岛诗精选。

 

“原来哈尔克也会喜欢读诗……”

“都是以前的事了。”白发的男人不在意似的摆摆手,但那目光还是时不时地从我手中的诗集上扫过。“以前当个社畜,觉得生活无聊,总想有些调剂。如今生活倒是不无聊了,也就不需要它们了。”

 

他说到“以前”这个词时,语气总是轻飘飘的,不落在实处。那以前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也就无法从他的语气中窥见一斑。

只是他努力回忆时眉头会皱起来,眼底的光被压碎,逐渐变得浑浊不清了。

 

“我以前应该都能背诵。”哈尔克说,“但我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里面的内容了。我真看过这本诗集吗?是别人的记忆也说不定。”

他开了一瓶酒。酒杯撞击桌面时,发出一声并不清脆的响动。墙上有日程表,记录着各大电视台肥皂剧的开播时间。

 

“生日就别说这种话了吧。”我说。

他给自己灌了口酒:“没什么不能说的,虽然每天都觉得烦得要死,但我又不是完全不接受事实的人。”

 

“而且见的记忆多了,就越能知道这世界上在发生着什么该死的事……于是就觉得,所有的事都是这样的。”

“我们也一样?”我问。

“我们也一样。”他说着,又顿了顿,“但是……算了,你还是不一样,指挥使。”

 

我没接话,去切生日蛋糕了。北岛的诗集被我放在手边,阳光透过屋内飘荡的浮尘洒过来,把封皮上镀金的字照得模模糊糊。

实际上,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哈尔克无数次半带揶揄地开玩笑说我能和所有神器使打好关系,总能说出让他们放下戒心,交付信任的话。但有时候也不是那样的,于是被这么认为的次数越多,我面对那些力不从心的时刻就越难过。

 

就比如此刻,我有点难过。切了一块蛋糕递给他,他尝了一口说好甜,我说你喝了那么多酒,嘴里居然还没被酒精麻木掉啊。

他说:“怎么会,指挥使做的蛋糕我还是能尝出味道的。”

 

于是我知道,有时候面对某些人某些场景,我并不总是担任给予力量的一方。他金色的瞳孔里时常出现割裂的情绪,但朝这边看过来时,总是还能流露出一点温和的。

我自己也尝了一口,觉得奶油太腻了,蛋糕胚子烤得不好,水果好像没我想象得新鲜——哦,因为是从哈尔克这里拿的。他本来说要下厨,我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就还是算了吧,让我来。

那时候他一幅很惊讶的样子,说:“今天?生日?”

 

忘了。

不如说,因为记忆中的生日太多,已经不知道是哪个了。

于是我坚持要下厨,他也坚持了一下,没拗过我。但是我烤蛋糕胚的时候,就感觉他站在我身边,话比平时多了一倍。也许是因为实在分不出精力管理情绪,哈尔克的喜怒哀乐基本上都写在脸上,意外地好懂。

 

裱花的时候,他说好像有点印象,自己以前干过这个,非要试试手。

我说你不要拿哪个蛋糕师的记忆哄我。他说不会,蛋糕师总是没时间做自己的生日蛋糕。

 

“你不是很不想看他们的记忆吗?”

“在这能力最开始的时候,我对于那些家伙的人生还有点兴趣。但越来越多,悲剧就都大同小异……后来就觉得烦了,而且也受不了了。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那时我说:“这话由你来说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想到这,就觉得嘴里的奶油味道越来越淡去了。哈尔克过来说:“你口味没这么挑吧?我真觉得不错。”

他说不错,那就是真的不错。他一般不对我说假话,虽然也不一定,但至少在这种事上不会。我又切了一块蛋糕分给他,切的时候很刻意地切给他一整个草莓。

 

窗外在下雨。四月是雨渐渐要多起来的时候,雨幕从天而降的声响融化了世间的大部分声音。哈尔克说,他觉得他今晚能睡个好觉。

“如果有用的话,下次我给你找点下雨的白噪音,给你听着。”我说。

“耳机里的和天上的还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我怎么说得上来?只不过,如果真的能一样,就不会有那么多诗人和作家对雨感慨。”

 

我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冲我摆手:“瞎说的。我看过的书都记不清了,也许是不同的记忆碎片凑出来的妄想。”

“不,我倒觉得正相反。”我慢慢地说。

“内容忘记了,感受忘记了,但看过的东西还是会留下一些痕迹的。”

“哈尔克,也许正是这些痕迹,会让其他人的记忆无法抹消你。”

 

我们阅读过的东西,为我们筑成了守卫自我的防线。

我再一次拿起了那本北岛诗精选。

 

我说:“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吧,那些痕迹。”

哈尔克说:“这样我今晚可就睡不着了。”

我说:“不用去想,你跟着我大声读出来就行了。”

就像一无所知的孩子,模仿着世界的响声 。

 

也不怕有人听到,因为雨会保护我们的声音。

 

他想了想,最后默认了。我打开书,翻开第一页,他说:“纸页翻动的声音还真久违……我上一次看书是在什么时候?”

 

而我对着第一首诗,念了出来。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

 

我拖长了尾音,他就跟着我一起拖长尾音。

“我们不是在小学诗朗诵吧……”我笑了。

“你让我跟你读的。”他还蛮无辜。

 

雨声渐渐浓了。我再次清了清嗓子,抛开一切想法,和他一同念起来: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

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

一切语言都是重复

一切交往都是初逢

 

一切爱情都在心里

一切往事都在梦中

一切希望都带着注释

一切信仰都带着呻吟

 

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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