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华特x陆久】那些如钻石般璀璨的2
*是金融组两位男士的拉郎,注意避雷。
*基于《两座围城》后的日常片段
*是愚人节到今天断断续续写的一些短篇合集,平均2k,共1.5w字。
*还会有3的……真的写了很多
愚人节特辑:Fort Da
陆久不见了。
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陆久还没回来。管家给值班的明日太打过了电话,对方说一到下班时间陆久就走了。
纳华特的几个保镖在天涯之翼工作室到纳华特家的这条线路上搜了两圈,一无所获。调出监控,发现中间有一段影像被粉碎了。
如果这是愚人节玩笑,那么做得未免太过火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小时候家族中遭遇的绑架勒索案太多,早上在学校门口告别的兄弟姐妹下午可能就会被挟持,受伤甚至死去,而这一切可能仅仅是为了几颗钻石。
纳华特往门外看了一眼,夜色正沉沉地压下来,带着他的心脏一同沉入谷底。
“总裁,在交易中心门口发现了这个。”秘书走上来,摊开手,他的手心中躺着一根黑色的羽毛。纳华特伸出手轻轻一碰,十分熟悉的幻力就从那根羽毛上颤抖着荡开来。
无论是平时的打闹还是对黑门的战斗,陆久的羽毛都不曾这样孤零零地掉下来。
纳华特叹了口气:“为什么要开这个玩笑呢。”
只是想在愚人节做个难度很大的整蛊?
或许是想让他感受一下事情在掌控之外的感觉?
纳华特自认是擅长揣摩心思的人,但这一次他也暂时没能得出正确答案。
今天的文件已经处理完了,如今公司中的事务于他而言很少有称得上难题的时候。如果说企业与市场的战争是一场金融游戏,那么纳华特大部分时候都不是玩游戏的人,而是游戏规则的决定者之一。相对而言,陆久像在这个游戏规则下横冲直撞的破坏者,但最终也在被规则限制着行动。
长久以来他们的身份都是这样的,但这次似乎有了不同。这一次,对方无声无息地对他宣布了规则。
如果是任何一个外人这样做,纳华特都绝对会置之不理。但因为是陆久,所以他有心情去试试。
他拿着那根羽毛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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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根羽毛发现在契约酒吧门口。
“陆久来过吗?”纳华特问维尔特。
“那孩子来过了。”维尔特慢慢地擦拭着酒杯,“过来点了一杯黑咖啡,加了大量的冰。我可是和他说了对胃不好。”
说完,维尔特转身给总裁端出一杯调好的酒:“喏,尝一口吧,总裁先生。小店没什么能招待您的,这已经是最适合您的了。”
那杯酒被静置在吧台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淡蓝色的光晕。他尝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弥漫开来,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酸涩感。
手中的两支黑羽,沉默地与他对视着。
“多谢款待。”他说,然后把那杯酒推向了维尔特。
契约酒吧的风铃响了起来,回音在夜色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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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根羽毛发现在黄金伞大楼门口。
“解释一下?”纳华特敲了敲桌面,“你不是打算撬人墙角吧,丽大小姐。”
“真是让你费心,黄金伞确实很看重他的能力,但还没有打算做出有违契约精神的事。倒是你这家伙跑我这里来问他的消息了?有点难看啊。”
丽转了一下手中的笔:“陆久的确来过,但目的不是黄金伞,应该只是顺路。至于留下的标记,如果不是为了误导你,那就是有路标的意义,或许他人就在中央城区某个和黄金伞大楼有相似之处的地方吧。”
“丽大小姐下判断还真是迅速啊。”
“当然了,因为你和陆久对我而言都只是客人,我判断的时候就不会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吗?
纳华特看向手中的三支黑羽,它们静静地躺在他手心,无声地陈诉着。
“真是让我意外。”丽接着说,“我以为只有年轻情侣们才会这样干,没想到你们也有闲心。”
“是他出的题。”纳华特看向黄金伞大楼的外面,中央城区林立的高楼大厦,“我只是用空闲时间解个题而已。”
“但你居然还没有答案吗?”
“也许还不够了解。”
“不,在我看来反而是太了解了。”丽叹口气,“太了解了,才容易想当然。”
夜幕降临了。交界都市最繁华的地段,亮起了不亚于天上星河的灯火。
“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纳华特说。
“算了吧!”丽冲他一挥手,“你来交界都市以后我遇到的麻烦事还少吗?”
“呵呵,给你添堵真是不好意思。”他笑了两声,“以后你也得做好准备啊。”
“你什么时候离开交界都市?”
“真遗憾,陆久在这里工作,我没有大事就不会走了。”
“……呵,刚刚我就应该和你说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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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根羽毛,在一栋空荡的别墅区里。
似乎已经废弃了,纳华特问了房地产商原因,回答是黑门频发。
“那边。”房地产商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黑门曾经在那里发生过。当时有人趁着黑门灾难,冲进那家屋子里放火抢劫,把那里一家人都杀光了,大人被活活打死扔进火里,孩子据说是打成重伤后被从顶楼上推下去的,悲哀啊。”
“所以并不是因为黑门废弃的。”纳华特说。
“在这里,因为他人而死的人,要比因为黑门而死的人更多。”
纳华特凝视着那个房地产商指向的方向。那个窗口没有装窗户,黑色的窗口透不出一丝光亮,像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
四支羽毛静静躺在他的口袋里,等待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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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支羽毛,在中央城区观光塔的脚下。
纳华特坐电梯到最高层,又徒手爬上了尖塔的顶端。这对于常年保持着高身体素质的神器使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如果是陆久,就会很艰难。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
陆久正站在尖塔顶部的最边缘,仿佛风一吹就会像一片叶子飘落下去。
“回来。”纳华特向他伸出手。
听到纳华特声音的瞬间,陆久仿佛梦游者忽然转醒。他忽地脱力,又努力扶住尖塔的边缘。纳华特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一把拉住了他。
“你在干什么?这太危险了!”
陆久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吐出几个音节:“……幻力失控了。”
“为什么不联系我?”
“因为……我的神器在失控的时候攻击性很强……”
那为什么你在失控边缘挣扎的时候,留下了标记呢?
纳华特没有问。
“无论是什么事,都可以联系我。”纳华特把几近虚脱的陆久整个抱在怀里,“少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太丢脸了。”陆久把脸埋进对方领口,“我其实不想让你……”
……但你的潜意识里,是怎么想的呢?
“回家。”纳华特轻轻拍了拍他,“没事就好。”
“说起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陆久小声问。
“如果我说是凭直觉,你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
“好,这就够了。”纳华特说。
“我还得向你道歉。”陆久又说,“我感觉到自己幻力不对劲的时候,本来想把这件事包装成愚人节玩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晚一点回家了。……但是……还是没控制住,走到半路好像就已经不太清醒了……”
“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嗯。”
“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嗯。”
“我希望我是你最信任的人。”
“嗯。”
零点的钟声回荡在中央城区上空。
愚人节结束了。全新的日子正要开始。
1.意外、受伤与睡眠
陆久接到通知的时候,本来正思考着如何绕过监管程序删掉小趴的冷笑话库而不被明日太发现。天气很好,阳光温柔地洒落在他肩头,带来一点让人雀跃的暖意。
这时候爱缪莎来电话了。陆久只在中央庭进行了登记,但并没有签加入的合同,但纳华特是投诚了中央庭的。因为在某些方面谈得来,纳华特和爱缪莎的关系还算不错,陆久和他在一起后,也就拿到了爱缪莎的联系方式。
但爱缪莎直接找他还是很少见的事。
“爱缪莎小姐,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片嘈杂混乱的声响,勉强能听得出一些说话声和脚步声。随后爱缪莎的声音才传过来:“啊,陆久!是这样的,今天的黑门讨伐……情况比较复杂,总之纳华特现在在中央庭医务室,你要来吗?”
“……我马上到。”
陆久在推开中央庭医务室的门前,心底还抱着一丝纳华特可能在戏弄他的猜测。那家伙受伤?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
但当看见雷切尔抱着仪器穿梭在医务室里的样子,陆久说不出来什么了。他环视了病房一圈,这里躺着三四个神器使,受伤的程度不等,最严重的一个正在依靠着芙罗拉的言灵保持着正常的状态。而靠在病房边缘的纳华特,显然是所有神器使中状态最好的一个。
纳华特也注意到了陆久。他失笑:“爱缪莎通知你来的?我都和她说了不用……”
陆久看着纳华特。
确实,纳华特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他正倚在窗台边,甚至都不能算进躺在床上的那些受伤神器使里;上衣被解下来了,被整齐地叠好搭在他右臂上,精壮的肌肉线条暴露在空气中,整个人的气质简直像刚出浴一样悠闲自得。
只不过洁白的绷带缠在他冷灰色的皮肤上,就显得过分刺眼了一点。
包扎的部位是左臂和左侧腹部。陆久的目光锁定在那里:“怎么弄成这样的?”
“啧。”纳华特说,“所以我都说了,不想和其他神器使一起行动。”
“深入沦陷区的时候,莫亚感觉到不对。我建议这帮人先等一下,彻查一下情况再去清理,结果一帮经验主义的家伙觉得不会出太大意外……结果就是这样了。”
纳华特一摊手:“被新型异变怪物袭击了,我们都没做好准备。我没像那群人一样躺在那里,是因为进去之前留了个心眼。”
“……伤得严重吗?”
“不怎么严重。疼倒还是有点,很快就好了。”
“你能不能不要双重标准?”
“嗯?什么?”
陆久瞪了他一眼:“出了事怎么不联系我?”
“喊你也没用啊,反正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回家告诉你也一样。”纳华特说,“这是小事而已……嘶,你干什么!”
陆久不留情面地按了按绷带缠着的地方,如愿听到了总裁毫无防备抽了口冷气的声音。
“疼吗?”陆久抓着他的手臂问。
纳华特少有地沉默了一下。
门外,雷切尔正端着纱布快步走进来。他和爱缪莎交谈着什么,陆久依稀听见了“换药”“人手不够”的字眼。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雷切尔先生,请问我可以帮上一点忙吗?”
于是陆久端了药和纱布回来。在纳华特略带诧异的眼神里,他动作利落地松开纳华特腰上原本缠着的绷带,丢进了垃圾桶,然后拿镊子夹起了蘸过碘酒的棉花。那道伤口虽然不是特别触目惊心,但也让人看了都感觉疼痛。
纳华特:“你似乎很熟练。”
陆久:“刚成为神器使那段时间全身都是伤,天天都要这么做。”
陆久:“不过给别人换药是第一次……如果我下手太重了,记得喊我。”
话是那么说的。陆久看起来比他说的要紧张,眼睛一刻不离地紧盯着伤口,消毒和擦药的动作格外地轻柔,纳华特感觉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蹭过自己的腰侧——忽略药液带来的触电般的痛感的话。床铺紧张,没什么地方让陆久坐下,他就找了个垫子半跪着,头顶的碎发随着动作擦过纳华特的手臂。
夕阳的光晕从窗口流淌进来,整个房间仿佛被泡在温热的红茶中一般。时间似乎被拉长了,每一秒都缓慢地停留。
缠纱布的时候,陆久还时不时抬起头看看纳华特的表情,生怕对方露出一点吃痛的神色。然而,他每一次抬头,对上的都是纳华特认真注视他的眼神。
“……别看我了,这边弄完了,手臂伸出来。”
陆久慌张地给绷带打好结,就转身去拿新的药。
“哎,我突然觉得,生活中偶尔有点意外也不是坏事。”纳华特说。陆久回过头来看他时,对上难得充满笑意的一双蓝眸。在温柔的夕光中,似乎比蓝钻更美丽。
“……快算了吧!我可不想看到你躺在那张床上。”
“那倒是不太可能,我怎么会让自己受那么重的伤?”
“少来。今天你得谢谢莫亚。”
金属的豹子卧在一边,听见陆久的话,似乎受用地甩了甩尾巴。陆久给纳华特把手臂上的纱布缠好,然后蹲下身和莫亚对视:“说起来,为什么是莫亚?”
“这是什么问题?”
“虽然我也不太懂神器的原理……但很少见莫亚这样的神器,而且明明是神器,反而又和真的豹子很像。”
没有莫亚的野兽直觉的话,今天的事带来的可能就不止是这点伤了。
“嗯,你有钱的时候,收养过野生动物吗?”纳华特打量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绷带,又看向陆久。
“没有吧。我那会儿只对搭建程序有兴趣,虽然喜欢小动物,但收养野生动物这种事倒是没干过。”
“莫亚是我救助的豹子。”
“等一下,这种事得有饲养证才合法吧。”
“你居然关心的是这个?放心,该有的手续都有。”
“哦。你说是救助的……但这个……”
纳华特示意他可以摸摸。于是陆久小心地伸出手去,碰了碰莫亚的头顶。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莫亚看着陆久过分谨慎的样子,百无聊赖地发出了咕噜声。
“黑门事件发生的时候,莫亚去世了。”纳华特也弯下腰,异常温柔地抚摸着莫亚的脊背,“我为它塑了像,就用贵重金属。后来变成神器使,能操控金属了,它就自己跟来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那个莫亚正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也说不定。”纳华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极少出现的期冀与向往。
“……嗯,一定是的。”陆久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这么说……如果说你遇到过什么没法处理的事,基本上都是黑门造成的。”
“这话也没错。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影响到我了。”
莫亚往前走了两步,把前爪搭在陆久膝盖上。纳华特朝他点点头:“抱一下吧?”
陆久照做了。倒不如说他一直有点想试试抱莫亚的感觉……他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把这只生人勿近的金属豹子揽进怀里。而后,忽然有另一个人的体温覆上来,纳华特也伸出手,把陆久整个人抱紧了。
“没关系吧?”总裁似乎很放松,他把下巴垫在陆久肩膀上,半个人都靠了过来。
“为什么突然……”
“只是想而已,不行吗?”
“……可你好沉啊。”
纳华特笑了两声,胸腔的震动感近在咫尺。
“是你该锻炼了。”他说。
“有人看着呢。”陆久象征性地推了推他,随后叹了口气。
“看着吧。反正这里除了爱缪莎没有熟人,就让这些人以为是伤员太累需要休息。”
说着,纳华特抱着他闭上了眼睛:“今天讨伐累了,我要睡了。”
“等、等下……你真的要睡啊?”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陆久说。他慢慢地坐直了腰,好让另一个身高183的男人能靠得舒服些。
空气中弥漫着稀薄的,阳光的味道。
“如何绕过监管程序,删掉小趴的冷笑话库不被明日太发现……”陆久很轻很轻地说。
“留着吧。”纳华特抱紧了他,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睡意,“我还挺喜欢的。”
2.宝石与羽翼
陆久趴在床上打游戏。今天是休息日——仅对于打工人而言。他有两天假期,这在从前是不敢想的,昨晚他和成木在整洁的天涯之翼工作室一起撕日历的时候产生了一种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的感觉。
但是总裁是没有假期的。纳华特这两天正到处在跑合作,为一场盛大的宝石展览而努力,此刻应该还在和黄金伞谈场地的事。交界都市平时的治安在中央庭的维持下虽然还不错,但在那些天价宝石的诱惑下,神器使也是不可信任的。
陆久一开始想帮纳华特的忙,被后者拒绝了。
纳华特说:“最近公司拿到了很好的融资,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你就好好享受假期吧。”
所以他现在躺在床上享受假期。在公司经营这方面他没必要在纳华特面前逞强,只在学校学过理论的人和在市场这个庞大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终究还是没有可比性。
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他从屏幕上移开目光,看见纳华特正把外衣解下来,挂在衣帽架上。
“回来了啊。怎么样?”陆久问。
“一切顺利。”纳华特把鞋换好,然后朝他走过来。
陆久只套着宽松的衬衫趴在那里,游戏还在匹配中。背后幻力具象而成的小翅膀小幅度地扑扇着,似乎似乎昭示着神器的主人心情不错。纳华特在他身边坐下,就这样看了他一会儿,直到陆久有点受不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看看都不行了?”纳华特好笑地靠近了过来,“不过确实有原因。”
说着,他伸出手,碰了碰陆久的翅膀尖。
下一秒,陆久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你突然干什么?!”他猛地侧过身坐起来,摆出一副警戒的架势,一只手臂把小翅膀护在后面。翅膀扑扇的频率都加快了——在紧张?
纳华特往前一倾身,陆久就往后缩了好几步。
“要掉下去了。”纳华特指指他身后。
陆久拿起床头的枕头朝纳华特扔过来。
“至于吗?”纳华特一只手接住了枕头,把它从眼前移开。
“你也太乱来了。”陆久别过脸去不看他,“那个翅膀是幻力……”
“所以呢?”
“很危险啊!”
陆久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又是不太擅长控制的,那种神器使……”
“你怕你伤到我?”纳华特说,“我要是那么容易受伤,也就没法好好活到现在了。”
“不是这个!”陆久拿起另一个枕头扔了过去。“有可能让自己喜欢的人受伤的话,我不能接受。”
“是吗,那就把这当成你对我表达喜欢的方式好了。”
纳华特这么说着,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陆久身后的翅膀。暗红色的碎光在羽翼上流淌着,仿佛炽烈的火,又仿佛渐凉的血。
“后天来我的宝石展览会一趟吧。”他突然说。
“什么?”
“我在会场里等你。”
虽然是个莫名其妙的邀约,但陆久还是如约而至。他也多少知道纳华特为这场展览付出了很多,那些付出是厚重而默不作声的,最终只把宝石璀璨的光辉以最耀眼的方式释放出来,供世人如仰望星空一般仰望它们。
即使纳华特不说,他也会来看看的。
参加展览的人是经过筛选的,一切都是为了保证安全。那些社会名流与收藏家们漫步在光线迷离的展览柜间,纳华特手底下的人穿梭其中进行讲解,每一个报出的数字都是天价。安保人员的表情格外紧张,他们的枪支藏在袖口里,绑在腿环上,震荡弹和闪光弹绑在腰上,俨然是备战的架势。这样的安保成本,一般的企业家都会避之不及,但纳华特偏偏是这样特别的人。
陆久的胳膊被人不轻不重地捉住了。
“这边。”熟悉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
展览的主人做完他简短的发言,终于从人群中脱身。纳华特带着陆久穿过令人眼花缭乱的展台,他的白发被宝石折射出的光彩染上绚丽的颜色。
“折射出的光线的品质,也是判断宝石质量的重要指标。”纳华特这么说着,手指轻轻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那些色彩就随着他的动作流淌起来。
“所以你想带我去哪里?”陆久问。他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对宝石的了解也并不多,如今只是感觉自己置身在星群之间。
“到了。”纳华特在一个展台前停下来,“看这个。”
在陆久把目光投过去的一瞬间,也不禁屏住了一瞬呼吸。
鲜血般的暗红色,正在黑色天鹅绒上闪烁着惊人的光辉。在灯光的照耀下,那宝石中红色与黑色的色块正交织在一起,仿佛有生命一般地流淌。
“鸽血红宝石中的顶级。”纳华特说。
“是这里最贵的展品,我花了大价钱收来,只为在这里展出。”
然后纳华特转身看向陆久。
“门口的那些安保,就是为它准备的。从我收购它起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听闻我要将它展出,更是会陷入疯狂。但即使如此,我依旧要让它展出。”
“因为这份光芒不应该因为恐惧而被埋藏。”
这名在灯光下仿佛与宝石一同闪耀的矿业总裁上前了一步。
“这宝石在流落他人之手时,引起过无数流血牺牲。不过没关系,到我手里之后就不再会发生这种事。”
然后,他毫无预兆地抱了上来。
“不必担心。”
陆久愣了愣神,一时间没能回出什么话。他的目光越过纳华特的肩头看向那颗红宝石,忽然觉得那颗宝石也正在静静地注视他。
纳华特慢慢地把手放下去,轻轻地顺着摸了摸那双翅膀的羽尖。微痒的感觉从那里传来,翅膀不自觉地轻轻抖了抖,有黑色的碎羽簌簌飘落,一瞬间消散在交织的光晕里。
陆久伸出手回抱了纳华特,然后不留情面地在他后颈上抓了一下。
“我又怎么了?”纳华特失笑。
“快松手,痒死了。”
“但是摸起来还挺舒服的。”
“……再不松手我就要在这里动手了!”
在陆久把幻剑亮出来之前,纳华特笑着松开了他,指腹最后在羽尖流连般轻揉了一下,然后就走去和其他人商议工作了。
陆久静静站在展台前。人越来越多了,大量的人听着介绍慕名而来,参观这颗让无数权贵为之癫狂,为之流血的鲜艳宝石。路过陆久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说着不同的评价,有人说这是灾厄之源,有人说它的美丽难以掌控,有人说这份光芒不应该被诅咒玷污,有人说它其实只是一块宝石。
一位收藏家路过陆久身边,用近乎虔诚的语调说:“如果我是它的所有者……我一定会好好爱护它。”
陆久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纳华特。那个几乎在所有场合都游刃有余的男人,那个被称为绝对不能招惹的总裁,此刻依旧挂着莫测的笑容行走在纷乱的光影之间,像一块在浪潮中岿然不动的原石。
忽然,纳华特注意到了陆久的目光,也朝这边望过来。目光交汇的瞬间他冲这边笑了,就好像每一个归家的夜晚。
3.沉没之后
【平行世界:猩红馈赠】
水涌上来。
陆久呛了一口水,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在模糊的光线中,他望见了那潜艇闪烁着凄厉的红光。
“停下吧,孩子。”希罗的声音在他耳畔,被水声搅得混沌不堪,“现在停下,你还能活下来。”
漆黑的深处,有虫豸扇动翅膀的声音。有什么巨大的存在,正不耐烦地向这边投来恐怖的视线。水下之城黯淡的光被搅碎了,在他眼前化作颜色各异的碎块,然后变成黑与白。
窒息感啃食着皮肤和内脏,他咬着唇,没有下终止骇入的口令。
“看来劝不动吗,真是十足的蠢货啊。”
希罗话音刚落,血红色的绸缎从潜艇里飞出,直扑他的心口而来。
……躲不掉。没法行动。看不清,听不清,使不上力气。
雨声仿佛在他耳畔响起。痛楚被无限地拉长,直到冰冷的海水麻痹了神经。
陆久忽然想起小的时候。父母从小教育他礼仪与体面,在外人面前如何冷静自持,在庆典上如何处变不惊,在葬礼上怎样无声哭泣。要在意名声,在意身份,无论何种时候,都不能丢了体面。
后来,当他独自一人在冰冷入骨的寒风中蹲守卢森大楼,装针孔摄像头的时候,就觉得一切只不过是生活的假面。
活下去有些时候本来就不是什么体面的事,纳华特这样对他说过。即使自己以为做好了觉悟,但感受到生命流逝的那一刻,求生的本能仍然能把人变成任何东西。
纳华特说这话的时候,正站在沉沦的暮色里。此时此刻陆久仍能记得起那时天空的色彩,灰紫色的天幕缓缓沉落,仿佛一张老旧的油画。
……说不害怕是假的。
说愿意就这样牺牲是假的。
想要活下去。想大口呼吸。想不再流血。
冰冷的海水灌进他的喉咙里,就像灌进一个破烂的水箱。本能与责任纠缠在一起,把他的意识扯成碎片。
海水的味道里混着腥味。是自己的血吗?
他不知道。他已经没力气思考了。
逐渐褪色苍白的世界里,他恍惚着仿佛看到纳华特站在他眼前。逆光的剪影让人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纳华特向他伸出手,无声地询问着。
——你还想活下去吗?
想啊。我想活下去。
——哪怕没那么体面?
哪怕以最难看的样子上岸。
——这是为了什么呢?
还有重要的人和事不想舍弃。
——既然如此,那就动起来吧。
——别在那里一动不动!想要活下去,就得动起来!
我知道了。
陆久用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向那只手握了上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碎了这泡沫般的寂静。
有什么从水面跃下来了,锋利的,不可阻挡的,暴怒的。猎豹的嘶吼,一瞬间震慑了整个海底。
利爪撕裂皮肉的声音。喉咙被割断时气管发出的漏气声。动脉血喷溅而出的声音。活骸的声音。血雾瞬间弥漫在水中,伴随着女人尖利的哭喊声。然后,那声音也消失了。
再然后,有什么向自己游了过来。
压迫感在消失。陆久觉得自己在上升,离天空越来越近。随后,所有沉重感都消失了。
他用力地呼吸着。
上衣被人脱掉了,然后是撕扯布料的声音。接着,胸口的位置被布料裹住了。直到这时,那冰冷感才褪去些许,他感到胸口一阵温热,鲜血洇湿了整个前胸。
“还能动吗?能听见吗?”
他面前的男人好像在问他。那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他想要开口,却猛地咳嗽起来。
“……纳华特……”最后,他从嗓子里挤出几个气音。
“行了,别乱动,我在给你做临时的急救。”纳华特一向沉稳的声音变得急躁,他把浑身是血和海水的陆久艰难地平放在乱石滩上,开始给他包扎其他伤口。
陆久对那些伤口都没印象了。他后知后觉地想,可能在那个红色神器使给了他胸口一下子后,后面其他的伤都算不上什么了。
“……纳华特。”他向爱人伸出手。
“别害怕。”纳华特紧紧握了上去,一如陆久在最后时刻看到的那个场景一样。只是,此刻总裁那沾满别人鲜血的手,竟也在止不住地颤抖。
“别害怕。”他又说了一遍,“我的医疗队马上就到,你不会死的,陆久。你不会死的。”
雨声淅淅沥沥。
“……下雨了?”陆久问。他的声音很虚幻,好像下一刻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掉。
“嗯,下雨了。”纳华特说,“是茵兰她们弄出的雨,只不过是在交界都市中心。我们现在……在海边,别担心。”
“怪不得……没感觉到……”陆久轻声说着。
“……为什么你会过来?你不应该去避难或者上前线了吗……”
“这种时候还要问这种问题,该说真不愧是笨蛋吗。”纳华特理了理陆久鬓角的碎发,“从丽那里知道你来找希罗了,我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过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没赶上。结果看到你在水里,忽然向这边伸出手来……我就没有再犹豫。”
陆久微微侧身,拉住了纳华特的衣角:“你……杀了……”
“是我杀的。全都死了。”纳华特说着,看向了海平线。太阳正在逐渐升起,照亮了被染红的海面。
“……抱歉。”
“别道歉了,以后不准随便去送死,听见了没有。”
“以后吗……我现在还能撑住……吗。”
“别乱说话。”纳华特轻轻地把食指放在陆久唇边,擦去了他嘴角的血迹,“我说了你能活下来,就一定能。我一定会救你。”
岸边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披着白大褂的人匆忙地赶来了。纳华特小心地将陆久抱起来,朝他们走去。
陆久也伸手抱住了纳华特,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怎么说也不放开。
“纳华特。”陆久嘶哑着喊。
“在呢。”
“……我害怕。”
“我知道。”
“我要是活不下来……怎么办……”
“不会的。”
冰凉的急救设施安在陆久身上,他依然一只手抓着纳华特的衣摆。医务人员没说什么,纳华特就静静坐在病床旁,听神智已经逐渐不清醒的陆久一遍一遍地重复那些话,他一遍一遍耐心地回答。
“纳华特。”
“嗯?”
“想喝冰咖啡……”
“回家就买。”
手术刀打开少年的胸膛,取出那里残留的幻力结晶和血块。
“还没和成木说……健身房的会员卡,我以后就不用了……”
“你自己去和他说。”
主刀医生拿起针,开始缝合伤口。
“……有点疼。”
“忍一下吧。”纳华特握住了陆久泛白的指尖,“抱歉,你的情况实在不适合打麻醉……”
陆久紧紧抓着他的手,那双漂亮的十字星纹瞳孔里,弥漫着血色和水汽。
“还能感觉到疼啊……”他小声地笑了,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这样的话,我好像是……活下来了。”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头发凌乱不堪,浑身伤口与鲜血,躺着的姿势很诡异,甚至有些看不出人形。
但是,还活着。
纳华特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陆久发白的唇。
雨停了。
黎明的光芒正照耀着大地。
清明节特辑:离人
交界都市已经有了入春的迹象,早风乍起,漫天飞花。纳华特踏过一地的碎花,向寂静的陵园走去。
陆久已经到了。在沉默着缓慢移动的人群中,少年独自坐在那里的背影格外显眼。昨夜下过雨,墓碑上的灰尘被洗净了,干净得就仿佛昨天才立下一般。
纳华特走到他身边,在另一座墓碑前停下了。谁都没说话,空气中剩下微火在噼啪作响。人们从入口走进来,放下祭品,离开,无声地流动着,只有墓碑永恒地停驻在原地,仿佛一个坚不可摧的休止符。
陆久抱着白色的花束,低着头一语不发。墓碑上另一个少年在照片中眉眼弯弯,仿佛正在长久地凝视他。
纳华特什么都没有带。他只是站在那里,仿佛不是来祭奠,只是来与故友会面。
“雪礼生。”
陆久轻声说。
“你知道吗,天涯之翼回来了,潜网按照当初你说的那样加上了监控程序,现在正在良好地运转着。”
“大家都过得很好。我也过得很好。新工作室装修得很漂亮。”
“石川找了女朋友,很漂亮温柔的女生,和他气质很像。明日太要到了最喜欢的女团的签名,最近越来越狂热了。成木还在健身,最近在考虑开一家健身房。”
“……我也找到了爱人。他很好,我们的生活很顺利。”
“……”
陆久把脸埋进了花束中,最后不作声响。
风吹过来,卷起阵阵松涛声。
“对不起。”
声音细如蚊吟,一瞬间破碎在风中。
纳华特依然沉默着,很难看得出他在想些什么。飞花落在他的鬓发间,转瞬间又飞走了。
“你……就没什么想和他说的吗。”陆久小声问。
“没有。”纳华特回答道。
没有话语,没有祭品,没有花束。纳华特静默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他只是想要这样看一眼而已。
但是雪礼生在这里的墓碑是纳华特帮陆久建下的。交界都市的陵园面积并不大,土地贵重,自从与外界断交以来,就没几个人能如此安静且体面地沉眠于地底。为这块土地,即使是纳华特也协调了很久。
雪礼生的骨灰被父母带走了。这墓碑下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份帕尔勒斯程序代码的拷贝数据。陆久说,那就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没有吗。”陆久看向天空,铅灰色的云层遮盖了阳光。
“总觉得听起来有点孤独,为什么呢,纳华特。”
为什么呢?
……
“妈妈,为什么大家都在哭呢?”
“因为你的表叔去世了,纳华特。”
“死掉是这么让人悲伤的事情吗?”
“是啊,因为死了就什么都传达不到了。大家的哭声,我们说的话,表叔都再也听不到了。”
“那……凭吊和祭奠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是活人的事了。墓碑对死去的人没有意义,对活着的人才有。”
“可是妈妈,如果我知道这对死去的人没有意义时,我觉得它对我也没有意义了。”
“不一样,纳华特。人活着,总得找点念想。等你明白了纪念的意义,就能得到努力活下去的力量。”
……
“只是方式不一样。”纳华特轻轻拍了拍陆久的肩膀。
花朵,纸钱,泪水,对他而言都是无用的东西。比起那些,墓碑本身存在于那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纪念符号。
但当他站在陆久身边,沉默地听着少年的独白时,依然会为之深深动容。那些花仿佛就来自于少年身上,被悲恸催开纯白的花朵。
那些他曾经认为无意义的祭奠,也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毕竟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
“说点什么吧。”陆久说。
“你来吧。”纳华特拉住他的手臂,慢慢地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好。”
陆久慢慢地,郑重地把白色的花放在那座墓碑前。
“你好,纳华特先生的朋友。”
风吹过来,卷起一地落花。
“纳华特进驻了交界都市,收购了潜网,最近生意一直做得很好。”
“如今我们在一起,他……他应该还挺开心的吧。”
“以前,我觉得这是个很难相处又很麻烦的人。后来又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不怕,也不会为什么事难过。再后来,我听说了您的事……”
“您知道吗,他是为了您来到交界都市的。”
陆久与照片上那张陌生的面孔对视着,仿佛想要从中看向尘封的往事。良久,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与花朵一同摇曳着。
“我再也不会让他经历那种悲伤了。我向您保证。”
纳华特微微怔住了。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陆久最后的话温柔地在空气中回响。
纳华特忽然又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他仿佛站在时间长河的下游,回望着过往的生命。
是啊,并不是什么都无法传达了。
一个活着的生命对另一个活着的生命,已经传达到了啊。
4.夏日、潮汐与晚风
“没想到你居然会参加中央庭组织的活动。”陆久收拾行李时说,“我以为你对这些地方都已经去厌了,会不屑一顾。”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纳华特从衣柜里挑沙滩裤,陆久看了一眼,发现大多数是他熟悉的黑金配色,材质和自己手里的衣服简直是云泥之别。
“虽然公司团建是去过很多次海边,不过都没有靠近过交界都市,因为黑门的原因。”纳华特说,“说是第一次也无可厚非吧。”
“各地的海还有区别么?”
“有,大的很。”
纳华特掂了掂旅行包的重量,陆久稍微有点看呆,他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提得动那个包。突然间他脑海里回放起了成木前几天邀请他去健身的建议。
“如果我说关于钱的事,你又要说我。”纳华特看了陆久一眼,“那就是感觉不一样。每次去海边,身边的人和自己的心情也不一样。”
“你居然会说这么多,看起来这次心情很好。”陆久继续拿行李。防晒的东西他按照爱缪莎给的清单拿了一点,防晒服也是被中央庭的神器使们推荐的。虽然他没有与他们一同工作过,但还是感受到一股浓烈的亲切感。
爱缪莎给陆久交代防晒事项的时候,纳华特在一旁笑着说小趴给陆久起的外号不是没有道理。被陆久瞪了之后,他又改口说这样也不错。
“……什么不错?”那时候陆久不解地看向他。他走过去,抓起陆久的手臂,陆久偏白的肤色在他冷灰的皮肤相衬下就显得更白些。
“我挺喜欢。”纳华特意有所指,反应过来的陆久立刻拧了他的胳膊。
“是心情挺好。”纳华特坦然地承认了。他把目光锁定在陆久身上:“因为第一次有人跟着。”
陆久一愣,然后猛地把防晒套装往背包里一塞:“……知道了!早点休息!”
这是他们第一次参与中央庭组织的夏日旅行。起因是陆久之前协助清理了中央城区的黑门残余,于是安托涅瓦在组织时决定给陆久一份邀请函。结果纳华特不请自来并出资赞助,晏华虽然最开始反对,但是看着爱缪莎转交来的支票数额和中央庭的财政预算,难得地妥协了一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第二天登上游轮时,陆久还在这么想。他终端上是情报网上的熟人来的消息,说有人想要如法炮制之前他的做法,影响潜网的股票,并准备了大量的资金。大早上看见这个消息可真不是一个好的开端,陆久正在头疼,纳华特过来抽走了他的终端。
“来度假就不要想工作了。难道你和中央庭情报系统那个女孩是一种人?”
“要论工作狂程度我可不如她。”陆久说,“只是这个事比较……”
纳华特晃了晃自己的终端:“我的人会处理的。”
“……你已经知道了?”
“小趴说的。”
陆久真的感觉小趴已经跳反。
“别想了。”纳华特凑近来,轻轻揽了一下他的肩,“你工作能力很强,他们找不出你的毛病。比起这个,还不如好好欣赏下眼前的场景。”
游轮开始移动了。海面在轰鸣中被破开,尖端的白浪在朝阳下翻卷着,溅出金色的水珠。巨轮优美而坚挺的线条在光芒下更加耀眼,白漆下的金logo折射出金属冰凉的光辉。
“黄金伞赞助。”纳华特说,“就连我也想要称赞一番呢。”
陆久的目光顺着这辽阔的蓝色世界铺展开来。海风是咸湿的,带着夏日特有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他也许不是第一次来海边——小的时候父母带他来过吗?有些没印象了,但长大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如此放松地接受海风的抚摸,还是记忆中的第一次。
常年为中央庭工作的神器使们则是熟门熟路。在接近目的地,陆久还在欣赏风景的时候,大家就已经讨论起下船后的娱乐项目。冲浪、沙滩排球赛、游泳……一些女孩子们聚在旁边,讨论着在哪里支帐篷更合适;有人翻找着自己行李箱里的零食,有人拿出旅游指南,有人讨论着当地椰子的价格。
“椰汁可以找我报销。”纳华特和他们说。
“也许带纳华特来还算正确……”爱缪莎说。
而旁听了全程对话的陆久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有钱能使鬼推磨。
“陆久有什么想玩的吗?”
“我?”突然被问到的陆久一愣,“我也是第一次来,其实没什么擅长的……”
“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啦,都可以试试呀。这个身高打排球应该还挺适合的?”
“呃,我吗?”
旁边的纳华特出声了:“你这个身体素质去对抗性运动吗?”
陆久本来看起来还在犹豫不决,听了纳华特的话,他立刻拉住刚刚来问他的神器使:“那个,让我试一下。”
于是事态变得微妙起来。
纳华特躺在一旁安逸地喝着椰汁,对面阳光下陆久正满脸紧张地把防晒衣拉得更紧了一点。这事本来不在计划之中的——原本两个人打算躺在这里好好歇一阵,但雄性灵长类生物的好胜心有时候就是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回事。
纳华特的终端亮起了红点。“滴——海边度假相册已更新,主人做热身运动。”
小趴就被交给纳华特保管了。它直接跑进纳华特的终端,然后吐槽了一番陆久的老式终端。纳华特说:“这得找中央庭更新,找我没有用……好吧,还是有用的,我回去联系一下终端机的研发人员。”
而另一边陆久则尽力忽视着来自遮阳伞下的目光。并不想在纳华特面前表现不好,但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他确实很少参加这种对抗类运动,小时候别人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时候,他却整日对着电脑屏幕敲代码。但凡那时候多锻炼一点,恐怕变成神器使之后也不会变得用一下幻力就全身没劲……
对面球开过来,他第一下就接得没那么好,背后运动天赋很强的钟遥三步并作两步替他扣了回去。
球打得好不好是一回事,男性神器使们的吸引力又是另一回事。很快这边就不是纳华特一个人在看了——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神器使,大家举起相机按着快门,不过倒是没人挡纳华特的视线。莫亚在那边悠闲地踱步,见到的人多少都要退避三分。大概在场的人里,除了陆久和晏华,没人敢惹纳华特吧?
至于这两位敢惹的人,一个还留在游轮上处理事务,而另一个——
“啊。”陆久稍微晃了晃,排球击到了一侧的手臂上。还是有点勉强,上场之前他才紧急向擅长的神器使学习了一下,但局势一升级他就有点手忙脚乱。
球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着场外飞过去。
“纳华特先生,建议您现在抬手,挡脸,张开五指。”
小趴的机械音突然响起来。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开空气的声音靠近了。
即使总裁先生反应够快,冲击力也让他的鼻梁感到一丝痛楚。手边的椰汁就没那么幸运了,整个打翻了沙地里,还溅到了纳华特精心挑选的沙滩裤上。
“拱火看热闹的结果呢。”小趴说。
场地里诡异地安静了一下,只剩下不远处海浪冲刷沙滩的声音。然后有人憋不住笑了两声。
陆久在原地纠结了两秒,还是顶着满场的视线小跑了过来。
“……撞到哪了?”陆久有点心虚地往这边挪了挪,蹲下身来。纳华特没说话,但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鼻梁。
陆久先抽了纸,给他擦起衣服来。
“我说什么来着?”片刻后,似乎平复好了心情的纳华特挑了挑眉,“把球扣过网的时候没什么力气,砸我倒是挺有劲的。”
“你好意思说,我才刚开始学,要不是你说那句话……”
“嗯,难道说错了吗?”
陆久把纸扔进旁边的废纸娄,然后直接在纳华特的腹肌上掐了一下,转身就要走。纳华特撑起身,一把拉住了对方的胳膊。
“……你又干嘛?”
“留下来吧,别过去了。”纳华特说。
“怎么了?”
“人太多了,你就在这歇着吧。而且你这个情况,万一晒中暑了我怎么交代。”
陆久眨了眨眼。这回他看出来了,某些人找借口的时候表情还是有点不自然的。他想了一会儿,就在这个时间里,纳华特挪了挪位置,把躺椅的另一半留给了他。
似乎没什么拒绝的余地,他就挨着对方躺了下来。刚刚剧烈运动过的身体在放松下来后开始有点疲倦和酸软,尤其是这样躺下来……微汗打湿了防晒服,那层半透明的纱贴上了他的手臂和后背。
纳华特伸手从他颈后穿过,把人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靠了靠。陆久也累了,稍微喘着气心安理得地倚了过去。
“还是少逞强吧!”纳华特稍微偏头就能看见对方的发旋和起伏稍快的胸膛。他说:“以后想锻炼体力的话,欢迎多多参加公司团建来训练。当然你想用别的运动方式也可以……”
话没说完手臂就又遭陆久拧了一把。他笑了两声,又把人往自己怀里捞了捞。陆久看起来是真的累到了,连平时用于呛声的话都没说几句,就只是这么靠着他闭上了眼睛。
“放假还是挺好的吧?”纳华特问他。
“是啊。”陆久说。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陆久好好地歇息和享受了一下,中途还跑出去和比较熟悉的神器使打了水仗。纳华特无奈又好笑地问他几岁了,他毫不客气地反驳说“你小时候这样玩过吗”。似乎是被说中了,纳华特愣了一下神,就被陆久强行拉入了水仗的队伍。
当然,这种比赛纳华特一旦认真起来,陆久就只有被浇湿的命运了。原本的防晒衣失去了效用,整个贴在陆久皮肤上,勾勒出少年精瘦的线条。总裁盯了他一会儿,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拉着他回舱换衣服。
“还好带了多的防晒衣……”陆久重新穿着干燥的衣服出来时,已是日暮时分,红日正在向海平线下沉。纳华特站在甲板上,气温转凉,他也换上了原来的外套,下摆正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但弄湿了完全是你自己的原因。”纳华特说。
“你知道吗纳华特,我刚出来的时候看见你的背影还有点感慨。”陆久说,“但你说出这句话后就没有了。”
“那真可惜,我还挺想知道你感慨的内容的。”
陆久走到他身边,风也一同吹起他的衣领。落日的余晖正笼罩着整个海面,这广阔的深蓝仿佛被烈焰烧熔了,流淌出美丽的金色来。
“内容吗。”陆久的声音被风送到纳华特耳畔,“大概是觉得,我们居然也有这样的一天吧。”
纳华特没说话,只是向他望过来,那双苍蓝的眸子也染上了橙红的光晕,让平日那份锐气都被融化了大半。
“放假。”陆久笑了一声,“挺好的吧?”
然后,熟悉的体温从背后慢慢地笼罩了过来。纳华特抱住他,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是啊。”他说。
“以后也来吧。”
“什么……?”
“有机会出来旅行的话。我叫上你,不准推辞。”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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