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塞西尔怪谈–路辰篇】学长今天还要看星星吗？
*现代路辰中心，小画家第三人称，已交往。有王星星同学出场。
*这篇的恐怖要素少到不用打预警(……)
*是一个系列，应该会把剩下其他人的写完。
1.
“要来算命吗，转学生？”
路辰手中的《恒星物理基础》被合上了。他抬起头，王星星正一脸神秘地拿着一团黑色的线在他眼前晃悠。那些线被打成一个死结，线头在死结旁乱成一团，像有人因为解不开这个结而崩溃地乱揉了一通。
路辰温和地笑了笑：“王星星同学，你的业务范围又扩展了吗？”
天文系的高材生小姐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所有和神秘学相关的东西我都有所涉猎哦。除了观察人的气息和磁场，塔罗或星象也是指引命运不可或缺的工具——不信的话让我猜猜，你现在身体并不舒服，是不是？”
路辰的微笑在脸上停滞了一秒钟，随后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进教室的时候咳嗽了，你应该听到了吧。”
“但我还知道，你是因为昨晚在天文台观星，受凉感冒的。”
“也许昨晚你也在天文台附近？”
“呵呵，”王星星故意压低声音，发出两声闷笑，“但是昨晚你衣物穿得很厚，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头疼感冒。”
“……”
“好了，不要拒绝我的观测。”她看着路辰欲言又止的表情，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告诉你，你生病的原因是最近水逆，身边的磁场很混乱哦。”
“那么王星星同学，我该怎么做呢？”路辰也不反驳了，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我的结论是——近期宜陪女友，不宜观星。”
王星星把手机在手里转了半圈：“我已经把你生病的消息告诉不一样小姐了，不要想瞒着她。星星告诉我，这个时候，对爱人坦诚些会让你好得更快。”
此刻晨光正破晓，第一道光打在路辰和王星星相隔的桌子上。王星星站在晨光的阴影里，朝他挥了挥手。
“快要上课了，唉真不想上早八呢……回见啦。”
路辰把视线收回来，望向手中正震动不停的手机。看到来信人是小画家时，他的嘴角还是带上了浅淡的，和面对王星星时不同的笑意。
小画家：听王星星学姐说你感冒了！怎么不和我说，下课我就带点药去找你！
小画家：我记得你今天有早八，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带点粥？
路辰：嗯……抱歉啊。应该和你说的。昨晚上去天文台看星星的时候不小心着凉了，不过只是小感冒，没什么的。
路辰：早饭吃过了，粥就不用带了。
小画家：不许说没什么！最近在降温，一定要注意保暖。
小画家：最近晚上风大，天文台那边会更冷。等你病好之后，再去看星星吧。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2.
“路辰，听说你们系有个学生昨天在体育课上昏倒了？”
小画家捧着一杯热奶茶，因说话而呼出的热气化作白雾，在两人之间短暂地形成一片薄纱，模糊了双方的表情。
路辰点头：“说是最近过度疲劳，贫血也有点严重，当场送医院了。……期末周就要来了，可能和这个有关吧。”
“你也给我注意身体啦——”女孩扯了扯她的袖口，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在路辰手掌里。她的手刚捧过热乎的奶茶，带着潮湿的热意，轻轻挠了挠路辰的手心。路辰随着她的动作笑着应声。
“不要出意外就好了。”女孩的声音温柔地仿佛要碎在风里，“能和路辰学长就这样走在校园里的小路上——我总是在想，能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真是太好了。”
路辰望向她。小画家耳边的鬓发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是啊，太好了。”他把女孩的手握紧了，又轻轻捏了捏。
“说起来，今天没有出太阳啊——”小画家把头一仰，路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灰色的天空之上覆盖着脏兮兮的云，阳光被严丝合缝地遮蔽了。
“其实最近的天气预报都不怎么准呢。”路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让我看看……昨天似乎预报今天是晴天来着……嗯？辅导员给我发消息了？”
“估计是关心一下路辰学长的身体啦，毕竟可是空降下来的能和王星星学姐抢第一的学霸……诶？”
小画家忽然感觉自己肩膀一晃，奶茶也洒了几滴出来。她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女生跑走的背影。
“……王星星学姐……？这么着急干什么……很少见她这样风风火火的样子……”
她摸了摸肩膀：“路辰你知道为什么吗……路辰？”
迟迟没有听到回音。
她望向一旁脚步放慢了的路辰，而路辰正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辅导员：路辰，最近你们压力很大吗？我知道期末周多少会给大家一些压力，但也要注意身体。听说你也生病了，照顾好自己啊。
路辰：我会的。压力的话，其实我觉得和往年的期末周差不多……您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辅导员：刚刚咱们系，另一个班又有孩子昏倒了。
辅导员：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医生还没法确定原因，不过我想是压力太大吧……你们都挺累的，辛苦了，注意劳逸结合啊。
3.
“嗨——不一样小姐！”
这熟悉的称呼，只有一个人会用。小画家转过头去，瞧见王星星正站在综合楼下向她挥手。今天上午，这位学姐刚对她三天前不小心撞到小画家的事道了歉。
她还没靠近几步，王星星已经主动迎了上来。这位学姐踩着虚浮的步伐在她身边缓慢地转了几圈，又凑近来左右看了看，这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气。
“你的气息要比最近的转学生稳定多了。”
“诶诶？”小画家眨了眨眼，“你说气息这种东西……而且你是说最近路辰的气息不稳定吗？”
“就是这样～”王星星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这么快就接受了，你比转学生要好说话啊。要不要再来测算一下最近的命数？”
“还、还有这种吗？是最近新增的吗？”
“嗯嗯。”再次得到了王星星的肯定，“我的知识最近也拓展了！让我看看……唔……”
王星星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小画家下意识也想抬头看，却被王星星蒙住了眼睛：“不可以，当我向星星索要答案时，只有我能看着星星。”
“这也是规则吗？”
“没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画家被蒙上双眼失去视觉后，总觉得王星星的声音都要比平时更阴沉几分。
“因为观测是双向的事情。”王星星用那种陌生的声音说，“你能看到星星，就代表星星也能看到你。但是，给出答案的星，只需要一个接收者哦。”
“如果我们一起看会怎么样？”
“嘛，这种事我都是防患于未然的，不过可能会对你造成不良影响哦，比如说——”
她突然凑近小画家的耳边：“会让你的命数变成倒霉状态！”
“呜哇！！”
“所以不要看。”王星星的声音再度离远了。
两人都安静下来。小画家听见脚步声。一开始是很慢的，然后是急促的，杂乱的。有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脚步声远去。脚步声靠近。有人的叹息声。
“那个，”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好了吗？”
“OK！”
视线突然回归，她看见王星星正神色严肃地站在她面前，一手抓着蒙她眼睛的布条，另一手……抓着一个黑色的，杂乱的线团。
“星星告诉我——”王星星故作高深地清了清嗓子。
“宜在家赶ddl，不宜和男友出门观星。近期观星是大危机事件，会扭曲你和转校生的命数，但赶不完ddl可是更大危机事件哦。”
“诶——学姐怎么知道我有ddl要赶！”
“因为星星告诉我了。另外——”
王星星把一张企划书塞进了小画家怀里：“这是天文系最近的一个活动，希望不一样小姐来帮我们绘制一下宣传图。怎么样？要不要接受？”
“唔，路辰也参与这个企划吗？”
“当然，转校生是我们系的头牌啦。”
“那我可以！”小画家一握拳，“我画得完！”
“嗯嗯，天色不早了，我联系转校生送你回家吧。”王星星笑了笑，不知为何看起来有几分如释重负的味道，“女孩子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请直·接·回·家·哦。”
小画家点点头。王星星冲她一笑，放松般倚在一旁的路灯下，整个人被笼罩在灯光背面的阴影处。她摆弄了两下手机，然后向小画家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转校生回消息了，你在这里等他吧。如果他问起来，就把今晚的测算过程与结果告诉他。”
“诶？这种不是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吗？”
“既然告诉你了，就是可泄露的。只要他问起来，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放心地全部告诉他哦。”
不远处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路辰远远地朝小画家挥了挥手，小画家同样挥手回应，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了过去。
和路辰并肩回家前，她不知被怎样的想法驱使，回头看了一眼。王星星还独自倚在路边，身影落进路灯的盲区，轮廓融化在阴影里。
4.
路辰整理了一下天文系内发布的通告。
距离第一个人昏迷已经过去了六天，在那之后昏迷的天文系学员达到了系内的三分之一。三天前，学院的院长就已经下了通知，封锁了关于天文系学生昏迷情况的消息。
然后是停课，考试暂时取消。
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第一个人昏倒时，被判定为贫血；第二个人昏倒时，被认定为压力过大；但当三分之一的学生昏倒后，已经没有任何的理由可以解释这一情况。
而且，第一个因为“贫血”而昏倒的学生，不仅没有苏醒，还转入了危重病房——不只是他，所有昏迷的人的器官都进入了缓慢却不可逆的衰竭。同样的，医生找不出任何病根，最终封锁了关于这件事的所有消息。
教学楼被整个封锁，但剩余的天文系学生不得离校，全部在宿舍居住。可以在学校内活动，但不得在教学楼外部逗留。
好像被关监狱了一样。路辰查看这些天的通知时，听到自己的新舍友苦笑着抱怨。
“是有点像……不过，比起变成那样，现在还清醒着已经算是福气了吧。”路辰随口接了话。
没成想这一接话反倒让这位舍友找到了聊天的突破口，他拉住路辰，眼里仿佛写满了“拜托请听我说会儿话吧”。
路辰无可奈何地抬起眼，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变。他快速编辑了一条消息发出去，是发给小画家的，内容是关心对方最近的身体状况。
“路大学霸听说没有，”对方神秘兮兮，让他想起那位总在他眼前鼓吹玄学的王星星同学，“关于这件事，现在学生间正流传着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据说，那些昏迷的学生中，有一部分曾在医院短暂地清醒过……而从他们口中问不出什么，毕竟大脑也在衰竭，估计精神状态已经不对了……但是！”
“但是？”路辰保持着一个倾听者的良好素养，顺利地接过话头，看到了对方卖关子成功的满意表情。
“但是他们都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都见过一颗灰色的星！”
“嗯，看来是一个很符合天文系的传说。”路辰微笑着，划开手机锁屏查看小画家有没有回他消息——回了。说自己健康得很，但很担心路辰的情况。
“你可别不在意，据说那颗星很诡异！”对方仍然滔滔不绝，“虽然看起来静止不动，但就好像正在向地球飞奔而来！”
“如果是一颗轨迹接近地球的星星，专业的天文学家们应该会比我们更早发现它，并精准测算出运行轨迹。”
路辰说着，手指上的动作不停——我也没事，你不用担心。感冒已经好了，就是最近还有点遗留的头痛，但不至于昏倒……你什么时候下课？我去接你，可以一起在学校里散步。会让你看到一个健康的路辰的。
“我当然知道，我好歹也是天文系的学生。怪就怪在这里嘛！路辰，我知道你平时不信这些东西，但有些事还得听一听。”
——马上下课！画室门口等我！
“嗯，谢谢你愿意和我讲这些。”路辰略一点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接女朋友下课了。”
“啧，秀什么，真是的！快去吧！”对方立马挥手赶人。
路辰认真整理了一下厚实的大衣， 从桌上拿起准备好的甜点，快步走向女孩的画室。寒风掀起他额前的金发，撞向他的额头，让原本不明显的头痛剧烈了一些。
手机在震动。是院系群的通知，一对经常在天文台约会的情侣也出现了昏迷症状，而男方并非天文系学生。
他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抬起头，天空仍被阴云笼罩得密不透风。琴宁岛已经多少天没出太阳了？
——不要出意外就好了。
女孩的声音像针隔着海绵扎在他大脑深处。
她是最重要的。她没事是最重要的。
“——转学生这么着急去哪？”
突兀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他乱飞的思绪。王星星伸出一只手臂，正拦在路辰前方。
“噢，她下课了。”他言简意赅。
“介意我顺路走一段吗？放心，会和你保持好社交距离的。”
路辰没说话，王星星就当做是默许了。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离路辰两米远的人行道旁，手里把玩着那个纠缠不清的线团。
“要测命数吗？”
“下次有机会再……”
“现在就是机会哦。让我看看……嗯……转学生最近宜收集信息，不宜频繁出门。”
“收集信息……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是星星和我说的。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说，指向性最强的应该是昏迷事件吧。看刚刚的通知了吗？”
“嗯，看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想法，毕竟我没有对象。”王星星笑了两声，声音在寒风中被撕碎，听不真切。
“不过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以前有一次裸眼观星，赶上雾霾天，错把远处灯光当做星星看了。我以为我在和几十光年外来的，古老的星光交流，但实际上我在和同一时间线的光互相大眼瞪小眼呢。”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路辰问。
“只是想起来而已。想想还挺有意思，如果有什么东西站在灯光处，应该也能看见我吧——甚至可以达成没有延迟的交流呢。但我却会以为我在看星星。”
路辰不再接话，王星星也打住了话头。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路辰正想和王星星告别，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了。
而他的女孩正从画室里跑出来，冲他挤了挤眼睛。
“听路辰学长说头疼，我带了药。”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片，“辛苦你过来一趟啦。”
“没关系，本来现在也没事做，我……想多陪陪你。”路辰伸出手，把女孩暴露在冷空气下的手裹住了。那温度真实地传递到他的掌心，也抚平了他心中汹涌的不安。
“你们系里还好吗？”似乎是纠结了一番，小画家才问出这个问题。路辰都看在眼底了，她双眸中闪烁着的所有的担忧。
——对爱人坦诚些。
王星星的话突然回响在他脑海。
“……情况有些严峻。”路辰说。
“这样吗，路辰你一定要注意……”女孩反手抓住了他的指尖，暖意顺着接触的地方流向他的大脑。
“安心。”他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发顶，“我会让自己没事的。”
“……还有要告诉你的事。”路辰顿了顿，最后决定全都告诉她，“不过不用当真……只是舍友告诉我的怪谈。”
“关于灰色的星。”
5.
凌晨五点，路辰被宿舍门口的嘈杂声惊醒。
他坐起身来，思绪还未从混沌的梦中完全剥离，就感到床板被谁用力地敲了几下。他睁开眼，看见舍友放大的脸。
“路辰，你总算醒了！出大问题了！”
“……怎么了？”
“门口来了几个穿警服的，对我亮了一下证件，说要带你走！我刚刚问他们是不是找错人了，他们说没有，就是找你……”
“什么？我？”
路辰清醒了不少。他抓起身边的衬衣和外套，三两下把衣服套好，又随手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为什么找我？”
“我哪知道啊，哎呦，路辰，你想想你最近有犯啥事不？”
“我和你们一起被关在学校里，能做什么？”
“也是……总之你出去看看吧！我也不能妨碍人家执行公务啊！”
路辰点了点头，对室友道了声谢，快速地换好鞋出了门。三四个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口，见他出来，目光齐齐扫过来，像被探照灯捕捉到一般。
冬日凌晨，窗外仍是夜色，楼道里漆黑异常。只有他们的宿舍亮着一盏夜灯，昏黄的灯光从半掩的门中透出来，让所有人的表情都晦暗不清。
“您好，是路辰先生吧。”
“我是。”
“和我们走一趟吧，有些话要问您。”
……
Q：路辰，圣塞西尔学院天文系，大三学生。
路辰：是的。
Q：你对这次学生集体昏迷事件了解多少？
路辰：……了解不多。我知道事情是从七天前开始的。七天前，第一个人昏迷，然后陆续有我系学生昏迷的情况。我知道的就这些。
Q：那一天前的晚上，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路辰：在天文台观星。
Q：后来还去过吗？
路辰：没有了。后来每一次想去，都因为各种原因被拦了下来。
Q：方便具体讲讲有哪些原因吗？
路辰：原因很多……比如说我系有一个爱好神秘学的同学，告诉我近期不宜观星。或者本想和女朋友一起去，但她要赶ddl和新企划，没有时间。
Q：那个爱好神秘学的同学的名字是？
路辰：她叫王星星。
Q：现在需要和你说一件事。据我们调查，所有昏迷同学在昏迷前都做过一件事，那就是在你最后一次观星之后的晚上前往天文台，进行各种形式的观星活动。
路辰：……
路辰：我没有能力造成规模如此大的昏迷事件。
Q：我们也相信你无法造成，尤其是昏迷者都陷入了器官衰竭的症状中。所以希望你配合我们取证，进一步调查此事。
Q：现在还有另一个问题。你对“灰色的星”了解多少？
路辰：关于它，我只知道是舍友讲给我的怪谈。据说在昏迷中短暂清醒的学生都提到了“灰色的星”。
Q：这并不是怪谈，是那些人的真实笔录。
路辰：……
Q：并且，据和你在同一晚观星的一个学生说，她在上天文台时和下来的你擦肩而过，在你眼睛中看到了相同的，“灰色的星”。
路辰：……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真的对此毫不知情。
Q：当晚还有谁在场？
路辰：我没有看到其他人。
Q：王星星同学也不在场吗？
路辰：……我不知道。她确实能准确说出我当晚的情况，但她看人气息一向很准，并不能证明她在场。
Q：玄学不能作为证据，之后我们会向她取证。
Q：感谢你的配合。由于这件事情况特殊，如果今后有搜集到与此事相关的线索，请务必及时联系我们。如果我们有新的进展，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路辰：好的。
……
路辰刚一出来，就看到小画家在门口哈气跺脚。看见他，女孩立马扑了过来，给他把围巾裹上，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脸上的担忧神色藏也藏不住。
“怎么样？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她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向路辰砸过来。路辰接不住，只摇了摇头，问她：“你怎么来了？”
“是王星星学姐告诉我的，她看见你被带走了。”
路辰安抚女孩的动作在听见这个名字后明显地顿了一下。他说：“你现在联系她一下，我有话要问她。”
“好……”
小画家给王星星发了消息，但直到他们走回学校，也没收到对方的回复。她又给王星星拨了电话，意外地无人接听。
路辰先把小画家送回了综合楼，并告诉她不用担心，王星星可能只是暂时有事。目睹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他才拿起电话，打给了王星星的同班同学——
“有王星星的消息吗？”
“啊？”对方回话，“她一早就出门了，现在也没回来。手机……手机落在宿舍了。”
“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不清楚，最近七天她都是早早就出门了，谁也找不见她人影。”
6.
晚上十一点整。路辰站在天文台脚下，仰望着这座曾经日夜陪伴自己的建筑。
一周前这座建筑仍在夜晚灯火通明，每一个亮灯的地方都有一个学生抬头仰望星空。如今，这里是漆黑的禁足之地。所有不再发光的，都是异常的伤痕。
他熄了手机屏。屏幕上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他的母亲姜语彤发来的，内容很简短，是“不要再深入此事”。
黄色的警戒线垂落。保安亭里传来鼾声。
他向前走一步，脚步声在寂夜中清晰可闻。
冬夜晚风凛冽入骨，扬起他淡金的头发，往日阳光下温柔的发色在无月的星夜中异常黯淡。
他脱下手套，扶上了冰冷的门把手。
金属的寒意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碰到天文望远镜的时候。那是年幼的时候，他的母亲抱着他，第一次从真正的天文望远镜中看星星。他下意识地伸手去碰，摸到了独属于金属的冷硬。
但那时他并不在意那种感觉。因为更吸引他注意的，是漫天的星河。美丽的，和用肉眼看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父亲温柔地告诉他，现在所看到的星星的光芒，其实是穿越了百亿时光来到我们眼睛里的。
是不是很浪漫？父亲问他。穿越了时间与空间，让我们能与时间长河的上游对话。即使，那里的存在已消亡千万年。
……不过，路辰，星星的意义不止这些哦。
天上，有一个如此美丽的世界。于是在截止目前并不漫长的人生中，他总是抬头仰望。有时他会觉得星星也在沉默地望着他。
随着年龄的增长，路辰渐渐明白父亲所说的，星星的其他意义。画家的画，诗人的诗，爱人的约定，旧日的回忆。那个遥远的意义迷人异常，但人们心中的星星始终会落在脚下的土地上，落在这个他生长的世界上。
路辰做了个深呼吸。他承认此刻他的心跳因为紧张而在加快。
——如果真的能够交流，也请星星给我答案吧。
他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一捧灰尘从门上落下来。无灯的楼梯间，幽深得仿佛一条通向世界尽头的路。
如果一切真的和自己有关的话……
他踏上了第一个台阶。
……
……
“路辰进去了……我得去找他！”
“不可以！”王星星一把拉住了就要冲进去的小画家，“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去……绝对不能……”
“给我一个理由。”
“……”
女孩无奈地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学姐。她还抓着那个线团，黑色的，系成死结的，混乱的。
“既然这些事都可能和路辰有关，我就不可能放他一个人去冒险！我们约好了……无论什么都要一起面对！”
王星星拉住了她的袖口。
“……我不能说……”
“但是……求你了……不要去……”
那双眸子里，出现了哀求的神色。
“抱歉，学姐。”小画家轻轻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拿下来，发觉那只手的温度冰冷异常，“但是你不说为什么，我就只能先相信自己的想法。我要帮路辰。如果那个天文台上有危险，我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
王星星没说话。小画家又真诚地对她道了一声歉，随后慢慢地转身，最后跑起来，向天文台的楼梯间奔去。
在踏进那个漆黑的楼梯间的前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回了头。王星星还站在路灯下一动不动，灯光映亮了她的轮廓，也照亮了她的瞳孔。那泛着金色反光的双眸里，是小画家从未见过的冰冷绝望。
尔后，那绝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仿佛是悲哀，无助，最终变成一种破碎的了然。
就好像在说，“还是阻止不了啊”。
……“我果然是阻止不了的。”
7.
王星星死了，死因是自裁。
她倒在宿舍独卫的浴室里，手腕被重重地割破，血流了一地。前来问她为什么洗澡这么久的舍友被吓得惊魂未定，然后飞速报了警。
专业人员在清理现场时，发现了一份被护在防水盒子里的遗书。遗书只写着两行：
让路辰来
我的第二个抽屉
于是路辰很快第二次见到了穿警服的人。
他和小画家昨晚悄悄进入天文台的结果是一无所获。他没见到什么“灰色的星”，望远镜另一头的星空还是正常的，小画家也没从他眼睛里看见所谓的灰色的星。
他看见小画家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就想把她赶走——太危险了。但是他的女孩说什么都不离开，紧紧抓着他的手，那力道很让人安心。
下天文台的时候，小画家出现了间歇头晕的症状。但是她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没有要直接昏迷的迹象。
而收到王星星死去的消息时，两人正坐在一起讨论昨晚的细节。当听到其遗书中提到自己的名字时，路辰一向平静的脸色中稍微有了些许波纹。
小画家轻轻拉了拉他衣角：“路辰……真的没问题吗？事情变成这样……”
路辰知道她在自责。他微微弯下腰，手掌从她的发顶温柔地顺到发尾：“虽然说没事有点太牵强了……但我也确实有要求证的事情。”
有一件事，他在意很久了——天文系的高材生，不太做得出在严重雾霾天观星，还把灯光错当成星星的事。
他走在冰冷的沥青路面上，整理着仿若缠成死结的思绪，忽然想起一切发生的那一天，王星星手里的线团。
“到了。路辰同学，这里是王星星的宿舍。”
“谢谢。”
他走到王星星的桌子前。桌子被收拾得很整洁，所有东西都物归其类，确实像是有条不紊的，高度理性的人。
唯一的不和谐音是桌面上半摊开的笔记本。这是王星星上课用的笔记本，前面都是极其整洁的课堂笔记，是路辰看了也要感叹笔记真漂亮的程度。
路辰只是随手快速浏览一下，毕竟专业的内容他不需要多看也知道是什么。但当他翻过最后一页时，他的手顿住了——
摊开的整页上，画着一张潦草的示意图。
看得出来王星星在绘画方面并没有天赋，所有的图画都是混乱的线条组成，但路辰还是勉强从她的标注中读懂了这幅示意图的意思：
画面中央是一个方形的祭坛，四个角分别放着四样物品，一颗星星正在向其中一个物品坠落。其他的三个物品，一个底下是特意用红笔描出的血迹，标注着“亲密者为血引”；一个在睡觉，画着“zzz”的符号；一个被贴上了封条，还被红笔重重地涂满了叉号。
图像底下写着两行字：
我是阻止不了的
但是能观测就能影响
路辰的指腹在那个被涂了叉号的物品上停留了一会儿，伸手撕下了这一整页纸，快速地折叠放进了口袋。
他拉开了遗书所说的第二个抽屉。
抽屉里并没有什么人们寻找的答案，甚至可以说空得让人失望，只有一张塔罗牌静静地放在那里——
是女祭司逆位。
8.
路辰和小画家再一次站到了天文台下。
“在上去之前，”路辰转头看向自己的爱人，“我们应该重新整理一遍信息。”
“诶？”小画家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告诉我吧，关于王星星的所有事。……从异常开始的那天，她和你说过的所有话，你能记得的都告诉我吧。”
——只要他问起来，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放心地全部告诉他哦。
“好的。”
漫长的诉说过后，是更漫长的沉默。
“……那天晚上，是她拉住你占卜？”
“是啊。”
“……原来如此。”路辰轻声说，“那时候我路过，她把我拉走，说不能干扰你们的活动……那天晚上，我本来是想找你去观星的。”
“这样的话，就都解释得通了。她和你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信息，但是我只能通过你知道，她不能直接告诉我本人，但告诉你的信息也是通过各种形式加密……是这样啊。”
“什么？路辰你想到什么了吗？”
“比起说想到什么，不如说什么都搞清楚了。”路辰微笑着，那双漂亮的绿眸中却闪烁着异常的光彩，“但是还不能说哦。”
“在、在做解谜游戏一样……！但是，路辰。”
小画家突然抱住了路辰。这个拥抱很用力，就好像她要把全身的热度都努力传递给路辰一样。
“虽然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但是路辰要记住——我就在这里，所以路辰千万不要做傻事哦。”
路辰愣了愣。女孩的发顶抵在他的大衣领口，露出来的碎发在风中轻轻晃着。金色的路灯下，她的身影也是金色的。
路辰突然觉得一切都是易碎的。无论是他，还是他怀里的爱人，用生命打断了进程的王星星，亦或是那些至今都没有苏醒的同学和……这个玻璃球般美丽的世界。
天空开始飘起雪来。灰白的雪片落下来，从漆黑的天幕中降落，在金色的灯火下飞舞，落在冰冷的土地上，化开成晶莹的水光。一片雪落在小画家的鬓发边，被她的体温快速地融化了。
飞雪之外，星星正沉默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这个——被生命依赖着，珍视着，喜爱着的，最平凡的世界。
路辰伸出手，用力抱了回去。
“我知道了，你就在这里。所以我也一定会，留在这里。”
“那么，我去了。”
路辰眷恋地用下巴蹭了蹭女孩的发顶，闭了闭眼睛，然后轻轻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
“相信我吧。”
“你的路辰，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9.
仿佛曾经的幻想成真一般，路辰脚下的阶梯似乎真的无穷无尽了。当他在漆黑的楼梯间里第八次摸到同一个安全出口标识时，他停下了脚步。
“明明之前想要我来，为什么今天却在拒绝我？”
然后他的脑海中响起了某种声音。只需要一瞬间就能听出那声音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那是不可形容的，极度扭曲的噪音。
楼梯与墙壁都在融化，变成像玻璃一样的物质，其间流淌着路辰从未见过的色彩。像是……像是把星空的颜色全都糅合在一起一般。那色彩蠕动着，逐渐包围了他身边的物质和天空。
他抬头，看见异样的星空下，藏着一颗灰色的星。它仿佛静止，又仿佛正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向这个世界奔来。
“……我终于看到了。”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诡异的人声仿佛从地下传来，带着那恐怖的噪音一起，刺痛着路辰的耳膜，“对你的干扰很成功，这也要得益于你对星空的执着。……只是那个人是个变数。”
“那就是我一直没能观测到你的原因吗？”
路辰眼前的色彩开始流淌，凝聚，最后像烟花一般炸开来，变成星空的图景。是他看见过的，每一片星空。
“喜欢研究神秘学的人类，本是祭司的最好人选，最后却成了撕毁祭坛的死星。”那声音说。
“但这是一定会发生的，因为……”路辰轻声开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他忽视了那些混乱的星空，目光始终锁定着那颗灰星。
“因为你太低估人类了。”
“你认为，得知全部事情的她会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始终缄默，顺从你的安排，但她依然在以你不理解的方式，把信息一点一点告诉我。”
“她绝不会让你降临，让我成为你吸取这个世界生命力的容器，因为她比你想像中……还要爱这个世界。”
“但你是阻止不了的。”他眼前的色彩猛地组成了这句话。随后，星空在他身边流淌，而那颗灰色的星，真正地开始了降落。
“寻找到新的祭司多么容易，恐惧死亡的人类实在太多。你是阻止不了的，人类所不理解的存在的降临。你是得不出答案的。”
那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路辰降落而来。所有颜色都开始围绕在祂身边，一开始是路辰所见的那诡异的色彩，再然后是身边一切物质的色彩，最后就连路辰自己都开始褪色，变成灰白易碎的模样。
而他平静地抬起手，举起了一个小型望远镜。
“不，答案就在此处。”
忽然间，所有的色彩都停止了流淌。扭曲的星空仿佛被一只手温柔地抚平，慢慢地恢复了原状。
“能观测就能影响，而观测……是双向的。”
一瞬间，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灰白的世界里，只有路辰的双眸在渐渐恢复色彩。
“你干涉我精神的方式，是让我远离真相。建立乱序的祭坛，制造混乱的事态，限制所知与死亡的界限，一切都是因为：只要认知不到你的存在，我就无法观测你……”
“但王星星牺牲自己的行为，让祭坛的一个角空缺了。只要你还没来得及填补这里，你的隐藏就会被撕开。”
“从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能通过这份联系，同等地干涉你。”
“……这也是替某位至死都缄默的女祭司，还你的。”
路辰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他的手中是几条黑色的线，死结不再存在，它们有序，温顺地躺在他手中。
“让我降临于你……我会为你展开星星的所有秘密。”那声音再度响起，却显得缥缈，虚无了，像遭到干扰的电波，时断时续艰涩地响着。
但是，色彩的恢复却一刻未曾停止。
“抱歉啊。我确实一直对天文学中还空白的领域很好奇……想必你也是利用了这份求知欲，喜爱与执念才成功干扰了我吧。”
“在来的一路上，我也想了很多。因为自己的注视与对未知的渴望，而招来你这样的异常……我在这件事里，是有哪里做错了吗？”
“但我爱人的拥抱让我意识到一件事。”
“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与此事有关的人类，都没有错。我们对于星空，宇宙的热爱，基于我们对所在的这个世界的爱。”
“我不会为了那些空白的秘密，就把供我生长的世界献给你。”
“至少——我的爱人，她就在这里。”
“所以我也一定会，留在这里。”
那声音变得更加破碎，同时视野中那颗灰色的星的状态正在逐渐转化为真正的静止。但祂仍然用诡异的语调说出了最后的话：
“你总有一天会死去的。你是阻止不了的。”
“但我会活很久的。”路辰微微笑着，撩了一下自己已经完全汗湿的刘海。
“在漫长的人生里，就让我来做你永恒的观测者吧。”
“而我死后，还会有下一个人，下下一个人……他们将会不停地找到答案，以我留下的星光。”
“我们会永远仰望这片星空，因为我们爱着星星，更爱着……”
“这个脆弱的，平凡世界。”
0.
“路辰学长，今天晚上也去天文台看星星吗？”
小画家看着收拾好行装，整装待发的路辰，把一小块甜点递到他嘴边。路辰想了想，微微往前探头，吞掉了那块甜点。
“是啊，这是很重要的，必须要做的事情。”
“明天的东西我买好了。查了天气预报，有小雨呢。”小画家回头，点了点日历上被黑笔圈出来的日子。
“是个很适合的天气。”路辰说，“给王星星同学扫墓的话。”
“嗯……所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昏迷的同学也都平安无事地苏醒了，但是果然还是有点在意啊。那天学长去做了什么？”
“嗯……做了什么吗。”路辰摸了摸下巴，随后轻轻笑起来。
“大概是，去当拯救世界的英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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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是详细的解谜，如果觉得没有理清关系的可以看一下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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